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知音真实故事
田雨珊5岁那年,父母离婚,但说好的抚养费,她爸一分没给。这些年,她的母亲靠四处打零工,为了生计,找前夫讨要抚养费,都没有结果。
田雨珊上大学,她妈把她爸告上法庭,要求他一次付清13年的抚养费,共10万块钱。但他爸重组家庭后,转移了财产,法院也没法强制执行。
郁结于心,田母三个多月前因肝癌去世。
母亲走后,田雨珊气不过,拦下她爸讨要说法。当时,她爸一家三口其乐融融地坐在车里,同父异母的弟弟好奇地打量着她。为了摆脱纠缠,她爸急着离开,车子剐伤了她的脚。
“我妈是被他气生病才走的。我不敢谈恋爱,不相信世界上有好人,都是拜他所赐!我就是想弄明白,他为什么生了我却不养我?”
田雨珊歇斯底里地宣泄着情绪,我开始心疼眼前的姑娘。
这件事之后,雨珊变得有些魂不守舍。儿子告诉我,田雨珊爸爸答应会给她个交代,所以她一直企盼着。
期间,她的工作频频出错。不是写错了家属的名字,就是搞错了降解花篮的数目,急得儿子连夜上岸,跑到花店重新订购补上了缺数。
“不要在这些事上纠缠了,人是往前走的,你妈已经把命搭里面了,你非把你自个儿搭进去才满意?”我一遍遍地劝她,她也越来越沉默。
三天后,雨珊的父亲终于找到船上来。父女俩长得还挺像。
男人拿出一份文件。雨珊接过来,翻到最后,脸色突然煞白,身子有点抖。我抢过来,最后一页上写着:确定无血缘关系。
我提出这是十几年前做的,必须通过正式渠道,再做一次鉴定。男人突然就急了,骂我胡说八道,嚷着要告我,最后走的时候,还没忘记带走那份鉴定书。
他的神情,更让我断定鉴定书是伪造的。
我做海葬十来年,来来往往见得最多的就是人。谁和谁是一家人,是真伤心还是假做作,远香近臭,我基本能猜个八九不离十。
男人走后,雨珊眼神空洞,没说一句话。接连几个晚上,我听见她蒙着头躲在被窝里,压抑地哭,像是被针线缝住了嘴,带着尖锐的痛感,不断抽噎。
后来,雨珊绝口不再提找他爸的事。我知道,有些疙瘩需要她自己去解开,所以,没再说什么,只是偷偷关注着她的一举一动。
半个月之后,船上接了一场私人海葬,逝者是一位即将上大学的女孩子,她考上了北京的名校,在报到前却发生了意外。
举行葬礼那一天,女孩的父母一开始都很克制,但夫妻间保持着很远的距离——丈夫在船头眺望海面,妻子抱着女儿的骨灰坛呆坐在船舱。
海葬开始了,丈夫想帮忙把骨灰放入花篮,妻子狠狠推开了他的手。
要将骨灰放入大海的时候,妻子迟迟不愿意放手,丈夫上前来,试图抢过骨灰坛,“你放她走吧,她已经够累了。”
妻子抱着怀里的骨灰坛,眼泪糊了一脸,“如果不是你闹离婚,怎么会出意外?!”
夫妻两个越说越激动,甚至开始争抢女儿的骨灰。雨珊上前劝阻,被女人一把推开,差点摔倒,儿子赶紧扶住她。
我朝他们摇了摇头,示意先不要掺和。在海葬中,家属因为情绪失控,发生一些意外也是常有的,这时候更要冷静处理。
女人干脆将骨灰放回桌面,“好,今天当着女儿的面把话说清楚。”
从两个人的争论中,我了解到,这对夫妻怕影响女儿高考,离婚不离家,一直在女儿面前扮演恩爱夫妻。却不知道,女儿早就看到了锁在抽屉里的离婚证。
她压抑着情绪拼命学习,患上了心理疾病,有时候会忍不住去超市偷东西,获得心理上的满足。
这一切,家里人并不知道。
高考成绩出来,她没有过多的喜悦,因为她知道这个家马上要散了。那天,她不知不觉又在小区外超市偷拿东西,被人当场抓住,要扭送到派出所。
女孩在众人指指点点中,愈发难堪,急于摆脱,冲出马路,被一辆车撞倒,抢救无效离开了人世。
像这样的情况,我知道,夫妻双方以后的日子怕是都过不好了。现在他们还在互相埋怨,丈夫怪妻子没有及早发现女儿的病情,妻子怪丈夫毁了这个家。
雨珊盯着这对夫妻失神,艾柯生怕她冲过去,紧紧拉着雨珊的胳膊。
突然,雨珊甩开艾柯的手,她指着大屏幕上女孩子的照片,“你们都别给我吵了!她还在看着你们呢!”
夫妻俩瞪着红肿的眼睛看向屏幕——那女孩有双好看的眼睛,却充满不安,和我初次见到雨珊时一样。
“她明明可以有更好的选择,是你们把她卷进去的。现在你们还有脸吵……”雨珊的声音明显在发颤。她瘦弱的身子矗立在那儿,试图平息着两个成年人的纷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