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舒掸了掸衣服,上五楼找江副厂长。跨进一步,见他正在忙,官气很足。小舒听他们在讨论工作上的事,她便从门口的模糊地带又退了出来。
这时听到旁边会计室俩女人在八卦,说江副厂长很有来头,表哥是组织部的官,他是来锻炼的,将来不定要高升到什么程度呢。
小舒在门口等待的时候心里躁躁的,如果没有希望倒好,有了希望再毁灭可就完了。
她看墙上起了一层油漆皮,90年代的办公楼好多都这样装修,从墙根往上用绿色油漆漆一米高,一旦渗水很容易起泡泡。她一片一片把它们抠掉,抠得地上狼藉一片。
这时一个温和的声音响起:“舒玉,进来吧。”
小舒进去了。她看着他,眼睛里没有一点惮怕。
“坐。”他说。
“我就站着。”她说。
江副厂长笑了笑。一种看不出什么意味的笑,好像装腔作势去除大半,是自然的迸发。
“你父亲的事我都听说了,这个事情,是处理得不太妥当。我们准备开会研究。”
又是开会研究,正厂长也是这么搪塞她糊弄她,来了新人还是这样。
“那我要等多久?”她咄咄地逼问。
“一个多星期。”
“一个星期多多少?”
“十天,总行了吧。”
他还是微笑,狭长的眼睛里有意味深长的内容。
“行,十天。要是不给我爸的医药费报了,我就一直骂,骂得你们不得安生。”
“小姑娘,解决问题不是你这样解决的。”
“那我就上访。”
江副厂长又笑了一下。
“你笑什么?!”
“笑你是个好姑娘。”他竟然说。
小舒在家安静了几天,第8天,车间主任打来电话,叫老舒把医药费的条子都整理好,包括车费什么的,一齐拿去给江副厂长签字。
他说:“老舒啊,你知道我从中给你使了多少劲儿吗。”老舒说谢谢啊。
小舒木呆了:“就这样能报了?”
“应该是的吧。”
“那误工费呢,他们扣的工资呢?”
“再慢慢磨。”
小舒骄傲起来。能报了。竟然能报了。很明显是因为这个江副厂长的到来。他是个好官?哎,真不该那样骂他。可是想想,如果不是第一天她像斗鸡一样支棱着毛攻击他,说不定他还是不重视这事儿呢。总之能报就好。
事情并没有小舒想象得那么顺利。做手术的钱是给报了,可后来多次发炎,老舒不舍得到大医院看,都是在小诊所吊水,小诊所的票据会计不认,扣发的工资他们也不给补。
看来江副厂长是给使了劲儿,但这劲儿使得不到位,会计是多精的人,察言观色第一名,什么事能卡什么事不能卡,卡到什么程度,上面一句话一个眼神她们就能领会。
老舒叫女儿别再那么剑拔弩张,这事儿他慢慢去磨。这时已经到了7月,厂里招内部子弟。
像小舒这样的独生女、困难户,是要给优先安排工作的。报名表跟别人一齐交上去了,厂里先安排了一批,没有小舒。又安排了一批,还是没有她。
这事儿还是得去找江副厂长。哦不,他现在已经升成正厂长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