萧柔回家时,陈朴已经做好了饭。
她下意识地在门口换鞋,然后走到饭桌前,抬起头看着陈朴,才惊觉他瘦了,也憔悴了。在没有确诊之前,她似乎已经很久没有认真看过他了。
陈朴给她盛了碗汤,她喝了一口忽然哭起来,陈朴过来抱住了她,自己也忍不住哭了,但没发出声音来。
等他们平静下来,饭菜都凉了。
他问:“跟咱爸妈说了没?”
陈朴说的是萧柔的爸妈,因为他是个孤儿。
萧柔摇头,反问他:“儿子怎么办?”
陈朴想了想,“先不说吧,明年夏天就高考了。”
萧柔点点头。
两个人沉默下来,但谁也没有胃口吃饭,房子里所有的声音都一点点变得清晰起来,连心跳和呼吸声,都显得突兀。
收拾完餐桌,萧柔去卧室里拿了几张银行卡出来,认真地开始跟陈朴算了算治疗费用,然后估算这套房子的价值。
陈朴打断她:“我不想治了,没什么意义。”
萧柔像是没听见,继续说:“实在不行,我爸妈那还能借点儿。”
陈朴叹了口气,萧柔说,“这两天我们就去医院。”
陈朴没说话。
晚上,两人都早早地躺下了,萧柔无声地抱着陈朴才发觉,他们似乎已经许久没有这样认真地拥抱了。
她用手摸着他手臂上已经开始溃疡的那一块皮肤,怎么也想不明白,为什么看起来这么小一块,以为只是寻常皮肤病的小毛病,会变成致命的皮肤癌。
医生说,他的情况很不乐观了,能做的只是延长寿命的同时,让他好过一点儿。
萧柔越想越觉得绝望,这么多年了,她才从在原生家庭受到的磨难里一点点走出来,没想到这么快就大祸临头。
陈朴没睡着,萧柔也睡不着,凌晨四点她起身去卫生间,打开水龙头洗脸时,洗着洗着就把头埋在盥洗池里哭起来。
等哭累了,她就坐在阳台上,等太阳一点点升起来的时候。
她想起了,她跟陈朴的过去。
萧柔没读多少书。
因为在她上高二那年,母亲输光了她的学费,她一赌气就退学了,一个人出去打工。然后,每个月把一半的工钱寄给奶奶,让奶奶去给父亲买药。
她是在工厂里认识的陈朴,他是厂里的货车司机,两人一起出过几次货,就熟悉了。
有时送完货,陈朴会载着她四处转悠一下,有时还会给萧柔买点吃的,萧柔年纪小,也没谈过恋爱,很快就心动了。
陈朴比她大了10岁,还是个孤儿,但萧柔完全不介意,两人自然而然地谈起了恋爱。
也许是孤儿的原因,年轻时的陈朴就透着一股老成的气息,他总能把萧柔照顾得很好。
萧柔20岁时决定嫁给他,原因是她觉得陈朴再过下去就太老了。
陈朴拿出所有的积蓄做彩礼,但上门的时候还是被萧柔的母亲嫌弃了,说婆家没人依靠,以后日子难熬。
萧柔冷冷地说:“我只是通知一下,又不需要你同意。”
她妈气得脸色发白,但还是收下了陈朴准备的彩礼,前脚刚走,后脚萧柔就跟母亲要走了彩礼钱,然后每个月按时转给奶奶,作为父亲的医药费。
在这年冬天,萧柔嫁了过去,两人在工厂外租了一间房子,简单装饰了一番,就成了婚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