午后,周毅又钻进书房研究他的爱好了。我拿着车钥匙,悄悄出了门。
我把车开到4S店,把上午遇到的情况说了一遍。
店员很困惑,说没有遇到这种情况,车门从里面打不开,应该都是童锁的原因。
后来,一个年龄比较大的维修工钻进车里,仔细查看一番。片刻后,他惊叫:“哎呦,车门的锁被改装过……啧啧,还是个行家呢,不仔细看都看不出来……”
他很快从车里出来,皱眉对我说:“……没事倒腾这干嘛,锁在车里出不去可不是闹着玩儿的!”
我浑身颤抖,哆哆嗦嗦地上了车。
周毅这时候打来电话:“秋晨,你在哪儿?你怎么把车开走了?”
我竭力使自己平复下来:“我出来有点儿事,马上回去!”
到家后,周毅一看见我,就诧异地、略带抱怨地追问:“你怎么了?脸色这么难看?开车出去干什么?也不跟我说一声!”
我关上门,直视着他的眼睛:“我去了4S店,师傅说,车的门锁做过改装,可以在某种情况下,使车门从里面打不开,用钥匙也打不开……是你改的吗?你为什么要改这个?”
周毅的脸,一下子变得惨白。
我心里的最后一丝侥幸,也荡然无存。
“乔羽就是打不开车门,才死的对吗?她不是死于意外,而是你精心设计的对吗?”我逼近他,毫不留情地问。
周毅颓然地蹲在地上,抱住了头:“不,我没想让她死……我就是生气,想把她锁在车里,让她出糗……我也没想到,她会开了空调睡在地下车库,我真的没想到……他们可以把车开出去求救啊!”
“一男一女,大晚上锁在车里出不去,偏偏又喝了酒,很容易睡过去……你为什么要这么做?为什么?”我悲愤地大声喊起来。
“她和孙磊走得很近,她出去应酬,都是孙磊送她回来,我去接她她反而不让,我生气,所以……”
“她不让你接是因为你小心眼,因为你善妒,你想控制乔羽,控制不住就杀了她,你这个恶魔!”激动使我口不择言。
“我没杀她,这是意外,意外!我爱她,怕她变心……我怕她变心,我爸妈离婚,就是因为妈妈出轨爱上了别人……”
周毅还在说着什么,我却听不进去了,我打开门,想要逃出去。
周毅拉住我:“秋晨,都是我的错,你打我骂我都行?千万不要说出去,想想我们的孩子,想想我们多不容易才走到一起……”
我厌恶地把他的手掸开,转身出了门。
大脑一片混沌,我迷迷糊糊地想着,怎么办?我要举报周毅吗?
他是我的丈夫,是我肚子里孩子的父亲,是我从十六岁就爱上的男人。
是的,他并非蓄谋,只是一场意外而已。我完全可以装作不知,日子,还是能过下去的。
可是,就因为他的举动,两条鲜活的生命香消玉殒。其中一个,是我最好的闺蜜。
我的喉咙又干又紧,那一刻,我又想到了我和乔羽的初识。
当时我才十岁,和妈妈搬到新家的第一天,她就出去忙了,
屋里空寂安静,我把门打开,在门口席地而坐,吃一个冷掉的汉堡——那是妈妈送我来时,顺道给我买的午餐。
味同嚼蜡地咽下去,不小心噎了一下,顿时剧烈地咳嗽起来。
我正咳得上气不接下气时,一只手伸过来,递给我一瓶水。
我抬起头,看到一个和我差不多大小的女孩。
她穿着一条好看的粉色裙子,满脸笑意:“你好,我叫乔羽,你是新搬来的吗?”
我机械地往前走着,回忆让我泪流满面。
不知道走了多久,我抬起头,发现我走到了乔羽的娘家。
我敲开门,乔羽的爸妈都在。
阿姨清亮的眼珠变得浑浊,叔叔颀长的身材变得臃肿,几个月未见,他们变得呆滞冷漠、老态龙钟。
唯一的女儿死后,仿佛把他们的灵魂也带走了。
屋里,凌乱不堪,家具布满了灰尘。
依稀仿佛,我又回到十几年前,我第一次来这儿的情景。
那天晚上,妈妈迟迟未归,我怕得要命。
乔羽的善意,给了我勇气,我敲开对面的门。
乔羽妈妈问明情况,很热情地迎我进去。
那曾经是一个多温馨的家啊。
暖黄色灯光下,电视里正唱着一首很好听的歌,乔羽的爸爸,在沙发上坐着,手里捧着一卷书。
看见我,他放下书,对我微微笑着:“你好!”
乔羽兴奋地跑过来,拉着我的手,把我拉到她的房间里。
她的房间整洁又漂亮,挂满了她从小到大的照片,还有很多可爱的小摆设:沙漏、套娃、音乐盒……
乔羽的爸妈肩并肩站在门口,他们安静慈爱地看着我们,时而相视一笑。
他们多亲热,多相爱,那是我第一次知道,原来家可以是这样的。
温暖,温情,让人放松,心存愉悦。
那些年,我在这里度过多少快乐时光,妈妈顾不上我的时候,我在这里蹭饭、留宿,得到安全和照顾。
我生命里对爱的渴望和了解,都来自这里。
可是现在呢?这个家只剩下一对孤苦无依的老人,满是苍凉寂寞。
善良如他们,凭什么遭到如此报应?善良如乔羽,凭什么死于非命,还要被造谣中伤?
我走出乔羽家,伸手拦了辆出租车,对司机说:“去公安局!”
秋阳灿烂,铺泄一地,恍如一个最华丽的梦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