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的双手长满了茧子,皮肤粗得像砂纸,两个手腕都劳损过度,累出腱鞘炎。
或许是从小苦惯了,或许是家里还有那么可爱的一个小弟弟,关心着我,依恋着我。
那是生命里唯一的光亮和温暖,让我觉得日子并没有太难捱。
直到18岁那年的夏天,我终于意识到,自己在这个家里再也呆不下去了。
爸爸妈妈突然开始频繁吵架,几乎每天都摔东砸西。
家里桌仰椅翻,锅碗瓢盆一地狼藉,弟弟妹妹们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。
吵架的原因,是妈妈觉得爸爸“不行了”。
他们两人同岁,那年都刚49,妈妈认为爸爸肯定是外面有人了,被不知哪里的狐狸精榨干了。
后来我才知道,妈妈怀疑那个狐狸精是我。
因为爸爸整天都在店里忙,没有接触外面女人的机会,而店里除了妈妈和我,只雇佣了另一个年近60岁的老阿妈。
老阿妈一脸褶子满头白发,基本可以排除。
那就只剩下了我——
爸爸暴跳如雷,说妈妈疯了。
妈妈歇斯底里发作,哭天抢地,拽着我的手腕拉出来。
让我爸爸对天发誓,不会对我这个养女起非分之想……
那晚,我甩脱了妈妈的钳制,哭着跑出家门。
11岁的弟弟紧跟着追出来。
外面下着瓢泼大雨,在单元楼道口,弟弟追了上来,拉住我的胳膊,我一把推倒他,向外面的狂风暴雨里冲去。
没想到弟弟爬起来,紧紧抱住我一条腿。
雨幕就在眼前,冲进去,就能浇熄满腔悲愤。
再不济,还有远处那条河,这么大的雨,河水应该暴涨了淹。
淹死一个人,就像淹死一只小小的蝼蚁,这大概就是我命定的归宿……
可是弟弟死死抱住我的腿。
我能踹开他的,他小小一只,根本没什么力气。
但我踹不下去,一道闪电划开夜幕,我看到弟弟的样子——
眼神惶恐,满脸是泪。
他凄声喊着我:姐姐,姐姐不要去外面呀,雨太大了,你会着凉生病的……
一股热流涌了上来,我的泪水夺眶而出。
这世间还有一个人在关心我,即使只是个11岁的小不点儿。
不,我不能就这么死了,我已经成年了不是么,可以合法外出打工,自己养活自己了。
04
在同学的介绍下,我去了广东一家制衣厂打工。
在我离开家乡半年后,爸爸因为心脏病住院,要做支架手术。
妈妈给我打来电话,在电话里痛哭失声。
她说支架的价格很昂贵,报销比例很少,而且术后爸爸再也不能从事重体力劳作,餐馆已经转让了。
她再三向我道歉,说医生说了,爸爸阳痿只是这种心脏病的前兆。
说以前是她错怪我了,恳求我的原谅,问我能不能把打工的钱寄回家,帮家里度过难关。
等以后弟弟妹妹们供出来了,家境好转了,我出嫁的时候,她会把这些钱如数奉还,当做娘家陪嫁的嫁妆。
我在电话那头听得泪水涟涟。
佛说,父母与子女这一场人世相逢,是上辈子的缘分,也是这一世的福报。
即使养父母与养子女,也不例外。
爱不重不生婆娑,要多深的缘分,我们才能成为没有血缘的亲人?
厂里包吃包住,花销并不多,每个月发了薪水,我只留下很少一点钱,把大部分工资都寄回了家。
当时只是想着,爸爸病重,家里没了经济来源,弟弟妹妹们年幼,家里正是用钱的时候,帮衬一把是应该的。
到我结婚的时候,家里只需要象征性陪嫁一点就行了。
但我没有想到,妈妈会做的那么绝。
05
2013年,我结婚了。
那年我23岁,老公崔东建24。
崔东建和我是一个厂子里的打工仔,我们是同乡,在异乡相遇相识,年龄又相仿,很自然地互生好感,谈起恋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