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晚,我和大宝说了很多话。
毕竟有一起光屁股长大的感情垫底,我们之间生疏起来容易,亲近起来也不难。
讲讲曾经一起干过的那些傻事,说说自己在社会上摸爬滚打栽过的那些坑,再讲讲各自成家立业后的那些烦恼,以及家乡那些曾经熟悉的人和事……
这些年,我们都变了。
唯一没变的是,我们依然善于倾听彼此。
我们可以用十年的时间分离,也可以用一夜之间团聚。
天不知不觉亮了,我问他:“林大宝,早餐吃点啥?”
他说:“别叫我林大宝,听着像喊别人似的。”
我笑了:“大宝同学,当初是谁让我喊你大名的。”
历经沧桑,我们又找回了彼此。
林婶住院那段时间,为了省钱,我死拖活拖,把大宝叫到我家来住。
妻子本来不是很高兴。
但大宝来后,做饭收拾家,把我们家那几块根本够不到的玻璃窗擦得雪亮。
妻子过意不去,大宝就恢复了幽默本色:“嫂子你别拦我,我都多少天没干活了,闲得难受。”
他的厨艺得了林婶真传,最是那盘麻婆豆腐,让我连干三碗米饭。
说实话,看到大宝在我家厨房里忙活,我心里特别松弛快乐,就像回了老家一样。
也许,这就是发小的意义吧,有故乡一样强大的恢复出厂设置功能。
那次,林婶出院,我送他们去火车站。
分手时,离家多年的我失控了,哽咽地跟他们说了再见,匆匆转身。
那感觉,不是他们要离开,好像是自己被抛弃在异国他乡一样的孤独。
在回家的地铁上,我收到了大宝的微信。
“兄弟,你给我妈的钱,我放在睡觉的枕头底下了,北京房价那么高,物价那么高,你也不容易,老规矩,哥们之间不说谢谢,一句话:累了,就回家,我在老家等你。”
从此,我和大宝恢复了邦交。
我们不再像从前那样形影不离,每年甚至只能见上一面。
但那一面可以管一年。
更多时候,是我春节时回家,大宝炒上几个菜,我们哥俩关起门来,半斤白酒可以从晚上五点喝到凌晨。
那些平时不能对别人说的话与心事,终于可以向彼此出示。
因为我们知道,我们永远不会出卖对方。
两人喝够了,话也说透了,聊发少年狂地在凌晨故乡的街道走一走。
看看曾经的校园,一起玩过的游乐场,如今已经变成了高楼大厦的录像厅……
每年跟大宝的小聚,于我而言,就像长途跋涉的破车进了回4S店。
走出来,又是一条可以跟生活大战三百回合的好汉。
而最壮观的,莫过于每次我春节返回北京时,大宝除了给我带一些他认为稀罕的物品,以及他出产的豆制品,就连大葱和香菜都会往我后备箱里塞。
他说:北京物价高,菜场离你家又远。
每次我都会跟他急眼:“你怎么跟我妈一样。”
他就嘿嘿一笑:“那可不,长兄如父嘛。”
我问他:“能不能要点脸,你明明比我小10天。”
他就特别无所谓地回答:“你们北京人真是计较,差那一天两天的嘛。”
妻子超级喜欢听我俩聊天,她说:“你俩碰一起,就是德云社现场。”
结果,我俩异口同声地问:“买票了吗您?”
每次离乡,大宝都会来送我。
车子开出好远,他还和我爸妈站在原地,站成了忧伤而甜蜜的乡愁。
让我还未离家,却已经开始想家。
当2020年只剩下薄薄的几页,看到大宝发来的微信,突然特别想家,想跟大家分享这个年久日深的友情。
愿每个人的故乡,每个人的生命里,都有一个这样的兄弟。
后记
这是老公和林大宝的故事。
他们可能不像女人之间,一起逛街,三天两头小聚,时不时向对方同步直播自己的生活与心情。
他们可以很久都不联系,但坐在一起,就是一场对生活的越狱,天南海北,无关柴米油盐,老夫聊发少年狂……
这样的友情,对他们来说,是休息,也是治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