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整天脸上都带着笑,亲眼见证我从一个手忙脚乱的新手奶爸,变成专业级的带娃高手。
喂奶,洗澡、哄睡、换尿不湿……月子里我包揽了孩子的一切吃喝拉撒。
文樱没奶,不用喂孩子,却在一个月里被我喂胖了六斤。
那时候她笑容闪亮,言语俏皮,经常在朋友圈里花样晒娃晒老公。
同学和熟人们都笑道,这波狗粮也太甜了,齁人!
从校园到婚纱,从婚纱到白头,我以为我们会这样幸福相伴,一世一生。
却没想到,命运会那么快,就对我们露出锋利的獠牙。
是在女儿一周岁的前几天,我们带孩子去拍周岁照。
回去的时候下起了瓢泼大雨,等了很久,雨才稍微小了点。
我从店里借了一把伞,冲去停车场把车停在路边,然后撑着伞去接文樱和女儿。
车子到店门口只有几十米,中间隔着一条人行道和绿化带。
地上有浅浅的积水,我一手抱着女儿,一手撑着伞,文樱搂着我的腰。
刚走到车子旁边,我突然听到脚下嘎登一声响,没来得及反应,一个井盖被我踩翻,我抱着孩子,直直地掉了下去。
那一瞬间,文樱尖锐的惊叫像锥子般刺进我的耳膜。
不幸中的万幸,孩子始终被我紧紧抱在怀中,井中的水流只到我腰部。
我奋力把孩子举上去,文樱趴在井口,伸长双臂,仍然差了一大截。
她站起身,用我从来没有听过的凄厉惨烈的嗓音大声呼救。
很快,店老板带着一群人赶到,用了绳索和拖把,把我和孩子都救了上来。
我只差一点点就坚持不住了。
水流倒灌到井里,那水太急,冲劲太大,如果不是一个壮年男人,根本抵抗不了那么久。
我和孩子上来,文樱几乎给摄影店老板跪下去。
老板是个憨厚人,赶紧将她扶住,说是我和孩子运气好,这排水井是直通闽江的,如果雨再大一点,水再深一点,后果不堪设想。
我原本以为,这只是个意外,过去就过去了。
没想到,此事却在文樱心里留下抹不去的阴影。
那些暗流隐秘地涌动,形成黑色旋涡,一点点吞噬掉我们曾拥有的平静和幸福。
文樱开始频繁失眠,做噩梦。
有时候半夜起来,坐在卫生间抱头啜泣。
我把她抱回床上,亲吻她,安抚她,问她为什么,她只流着泪摇头。
实在躲不过去了,才说自己可能患上了抑郁症。
那是对我来言很遥远的一种病。
我做了很多的努力,带她去看心理专家,做心理咨询,吃药,旅行,散心。
我们去过欧洲、日本还有国内很多名胜景区。
经过整整两年的调理和治疗,她终于慢慢好了起来。
情绪平稳,可以睡整宿的觉了。
她也不再做噩梦,脸上渐渐有了笑模样。
医生说,再过一段时间,可以考虑慢慢减药了。
没有想到,一次郊游,前功尽弃,一切又被打回解放前。
就在那天晚上,文樱告诉我了一个惊天秘密,她曾经有个哥哥,异父异母的那种。
那个哥哥为了救她,24岁那年淹死在了闽江河里。
那年她18,刚考上大学。
而这一切都是有原因的。
这原因,生母和继父都不知道。
否则继父对她,就绝不仅仅只是冷漠和疏离这么简单。
05
我知道文樱小时候,是跟着爷爷奶奶长大的。
她的爷爷是渔民,清闲时还跟人合伙养殖海带,冬至前种下,到了春节就能收割。
家里虽然不富裕,但文樱也是被爷爷奶奶捧在手心里,当做小公主宠大的。
在她12岁那年,奶奶癌症去世,爷爷悲恸之下,也重病不起,被送去医院治疗。
那时文樱才上小学六年级,爷爷住院前问她,愿意跟着伯父和婶婶生活,还是愿意跟自己的亲妈。
文樱选择了亲妈。
一来婶婶待她有点凶,二来,小孩子都是渴望母爱的,即使从来没有见过母亲,也对想象中的母亲怀有无限憧憬。
后来文樱告诉我,这是她此生做的最后悔的一次决定。
母亲和继父不久之后来到渔村,带走了她。
临走之前去医院看爷爷,爷爷精神挺好,还拄拐走出病房,笑眯眯地送走了她。
她甜甜地回头跟爷爷招手,好好养病啊爷爷,等放寒假了我就回来看你。
爷爷没有等到她放寒假,他甚至没能熬出一周。
老家来人报丧,可母亲和继父都瞒着她,没人带她回去,去送爷爷最后一程。
文樱每每提及此事,都要大哭一场。
她的童年在12岁那年,被迫划上一道休止符。
此前是无忧无虑的小公主,此后是寄人篱下的拖油瓶。
——这是之前我所知道的全部。
简而言之,生母对她没什么感情,继父跟她没有血缘,他们对她都很冷漠。
两个弟弟在家里是小霸王,吃的喝的用的玩的,她什么都得先紧着他们,让着他们。
她从没提过,她曾有个哥哥,比她大六岁的,没有血缘的哥哥——她的继父和前妻生的独子。
更没有提过,那个哥哥对她曾有过的觊觎与侵犯。
06
文樱朦胧的初恋发生在17岁。
那个男生与她同级不同班,是校篮球队的队长,长得清秀挺拔,笑起来有颗可爱的小虎牙。
男生甚至还没有来得及表白。
只是经常在上下学路上,跟着她一起骑单车回家。
两家住的不远,有天下瓢泼大雨,她没带伞,男生就提议和他共撑一把伞,步行回家。
她羞涩地同意了。
路上男生体贴地把伞朝她那边倾斜,自己衣服全淋湿了。
可文樱没来得及感动,她远远看到一个人,全身就筛糠般地颤抖起来。
那个人是她哥哥——文卓扬。
文卓扬把车停在路边,撑着一把伞,大踏步地朝她走来。
他眼神阴郁,脸上线条冷硬至极,让人觉得他俊秀的五官也跟着凌厉起来。
文樱不敢再走,站在雨中瑟瑟发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