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离婚律师孟春春遇到了奇葩当事人黄琴,夫妻俩没有什么矛盾,黄琴却非要马上离婚。在办案过程,苦涩的真相浮出水面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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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0年8月的一天早上,我戴着帽子口罩和墨镜,走进小区附近一家早餐店。
我点了一碗豆浆一笼汤包。摘下口罩,刚喝了一口豆浆,她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,将一份材料拿到我跟前:“小孟律师,我找到新证据了!”
我叫孟春春,是一名离婚律师。黄琴的案子,是我们律所王律师接下的,过了没两天,他就转给了我。“这个案子好办,女的态度坚决,男的好说话,没具体矛盾,中年夫妻嘛,无非就是过腻了。”
我第一次见黄琴,是在办公室。那天天气特别热,她穿一身港务局的旧工作服,捂得满头大汗,碎发黏在了她蜡黄的脸上。王律师真是人精,一眼看穿黄琴没啥家底,拿不了几个律师费,还不好打交道,就把人往我这儿推了。
我让助理小赵给黄琴打了杯水。黄琴接过水杯,捧在手里,来回摩挲,开始说她的诉求。
她絮叨了半天,什么对方不顾家,没有感情了,天天吵架,但没有大的矛盾。不过,她离婚的意愿非常强烈:“小孟律师,我要离婚,必须离,马上离!”
我按流程办事,告诉她,要尽快办理离婚,最好是夫妻双方协议离婚。黄琴脱口而出:“他不同意!不然我也不会来找你。”
“协议离婚不成的话,那只能去法院起诉离婚。起诉离婚,就需要等法院的排期。而且,仅以感情不和为由起诉离婚,第一次诉讼,法院基本不会判离。”
我向她解释协议离婚和诉讼离婚存在的差异,当然,也是暗示她,要快速离婚,最好是想办法说服男方。
我们律师圈里有些“潜规则”,其中之一是律师和法官都怕打离婚官司。很多离婚官司,律师嫌标的低事儿还多,法官日常工作量大,事务繁琐,所以,从律师到法官,都是能协商的尽量协商,能不开庭就不开庭。
我不缺案源,工作非常忙,像黄琴这种案子,不仅耽误我赚钱,还容易给自己惹麻烦。我准备先打发黄琴离开时,她将手中的水杯往桌上一掼,喊道:“不行!我必须离,马上离!”
我和小赵吓了一跳。黄琴意识到自己失态,赶紧又坐下去,并拢双腿,哀求道:“小孟律师,求你帮我。”
我硬着头皮翻开案卷:“你老公有没打过你?有没有出轨?如果有像这样的证据,上法院的话,还蛮有利的。”
黄琴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,离开了。
过了几天,我开完庭开机,发现黄琴给我打了十来个电话,微信里还有一堆图片。
还没细看,她的语音电话就跟着打进来了。“小孟律师,我发的证据你看见了吗?”
图片中,琐碎单调的对话,杯盘满地的照片,只要她认为对案子有一丁点帮助,她都会发给我。
而她眼中的实质性证据,不过是她丈夫的一则诊疗记录,小肠疝气。
“这算什么证据?我要的是,有没有被家暴,被虐待,或者对方是否存在变态行为?对方有没有沾染黄赌毒?有没有违法犯罪?”
她被问懵了,露出要哭的样子,“小孟律师,我看到他的脸就喘不过气,我要死了。”
我无计可施,开始躲着她。没想到,我都裹着这样了,她能把我认出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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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和所里提出换人,张主任笑眯眯地说:“民事律师,你还打算换到哪儿去?”我只好硬着头皮继续跟进。
黄琴夫妻俩都是港口工人,名下没豪宅,也不是中了彩票,更没有第三者插足,四十好几的人,孩子快成年了,真的和王律师说的那样,案情很简单。
其实,在我接下黄琴的案子没两天,就接到了一个陌生女人的电话。女人自称黄静,是黄琴的姐姐。黄静在电话里嘱托我:“小孟律师,我妹的案子您给拖着点儿,可千万别给她办了。我妹太任性,她离不了胡东的。”
胡东就是这个离婚案的男主角。关于离婚的事,我给他打过一个电话,胡东几乎都在听我说,唯一说过的话就是“我不同意离婚”。
这一家人,真是奇奇怪怪。
我决定按流程,去找胡东协商,协商不成就给黄琴写个申请将她打发了。
我所在的城市,是海上港口城市。每天,海面上飘满船只,在这里往来穿梭。胡东就在其中一个港区的港池里负责安保工作。
那天,从停车场出来,眼前是一眼望不到头的集装箱,我在集装箱之间穿行了半天才找到胡东。
胡东是个大高个,黑红国字脸,穿一件淡蓝色的工作服,看着孔武有力。得知我的身份和来意,他冲我点了点头,随即跑到巡逻车里,帮我拿了个安全帽。
港区环境差,又嘈杂,胡东提议去他办公室谈。他看了看我,问:“能不能坐我的巡逻车?”见我点头,他快步上前,用袖子把座位来回擦了两遍才让我上车。
很快,我们就到了胡东的办公室。这间办公室是用集装箱改装的,面积不大,但干净整洁。一面墙上挂着各种锦旗、奖报,什么“拾金不昧”,“卫生标兵”,“港区好人”等等。不过,这面墙的C位是空缺的。
空缺处留有挂钩,之前应该也有挂锦旗一类的东西,可为什么被取走了?正当我好奇时,胡东咳嗽了一声,递给我一杯温水。
我收起八卦之心,问他:“对离婚有什么想法和打算?黄琴是铁了心要离。”
胡东说:“我不离。她身体不好,离了,她怎么办?对了,律师费贵吗?你别找她要,她工资低,我给你。”
我当了5年离婚律师,见过太多为了利益撕得难看的人,这个胡东,倒是特别。
我问胡东:“我看你人很实在,对她也挺关心的,为什么要离婚?”胡东的回复很简单:“我没想离婚,我们也没矛盾。”
回去后,我将跟胡东见面的事告诉了黄琴。我想,她要是知道胡东还关心自己,应该会愿意自己私下协商。然而,黄琴听了之后,继续缠着我给她办理好。
我只能又联系胡东,让他提条件,劝他协议离婚。不过,胡东跟黄琴一样一根筋,就是不同意。
该走的流程走了,我给黄琴写了开庭申请,让她等开庭。黄琴再找我,我都让以要等法院排期为由挡回去了。
开庭那天,黄琴早早来到法院。我到了之后,跟她一起坐在大厅等胡东。我把打印好的诉状复印件再次拿给她确认。
黄琴一行行默读资料,读到“离婚理由”那一栏时,停了下来,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。那一栏,是我替她填的。离婚理由:感情不和。
就她这双通红的眼睛,法官看了,判离才怪。我心里暗暗嘀咕。
快开庭时,胡东才姗姗来迟。黄琴赶紧擦干眼角。胡东到了,站在黄琴面前,低着头小声问:“咱再试试行不行?”
黄琴没有看他,径直走进了调解室。
结果和我的预判一致,法官认为夫妻双方还有感情,决定先调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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开庭后的第二天,我突然接到老港务局社区派出所民警的电话,说黄琴自杀了,正在市第一中心医院抢救,让我赶紧过去一趟。
我知道黄琴离婚心切,所以我多次跟她解释,一般情况下,法院第一次开庭不会轻易判离。开庭之前,我又特意跟她交代了几次,哪里想到,她会这么想不开。
如果黄琴真的死了,我不敢想象我会面对什么。
我叫上助理小赵,第一时间赶到医院。谢天谢地,黄琴脱离了生命危险。
我打算跟黄琴说点什么,可她扭过头去不看我。小赵将我拉出病房,严肃地“教育”我:“咱们是律师,你要记住一点,人品归人品,法律归法律,万事要冷静,自保为上。”
说完,她就跟着护士去帮黄琴办手续、通知家属去了。
黄琴自杀,是小区保安发现的。她家住在港务局宿舍,小区有24小时巡逻。负责黄琴那栋楼的保安是位56岁的大哥。那天,他按楼层打卡的时候,闻到了血腥味,就报了警。
物业经理得知情况后,第一时间联系了胡东,但胡东的电话无人接听。民警在黄琴的手机通信里发现我的电话被置顶,备注写着“大春春”,手机里几乎都是我和她的通话记录,以为我是她的亲人,就打给了我。
在走廊里,保安大哥见我一脸沮丧,过来安慰我:“她没事,命挺大的。姑娘,你是黄琴家什么亲戚,我怎么没见过?”
得知我是律师,保安大哥觉得不可思议:“她和胡东在闹离婚?不会吧?”可很快,保安大哥又叹了口气,告诉我,这不是黄琴第一次自杀。
“两口子都是好人,就是好人没有好报。”说完,他又不好意思地补充道,“大家都这么说!”
保安大哥告诉我,胡东黄琴这两口子,自从女儿没了之后,很长一段时间都不对付,黄琴之前就自杀过一次,被救回来了。
我非常震惊,黄琴只跟我说过他们有个上高中的女儿,同意她离婚。我跟胡东沟通时,胡东也说孩子很懂事,根本没提自杀这回事。
我问保安大哥:“他们女儿怎么死的?为什么死?”
保安大哥嘴一耷拉,“跳楼!被几个坏痞子祸害了。”
“她姑娘摔死后,她也不去上班,也不跟人说话,就一个人坐在她姑娘摔死的地方,一坐就是一天。我巡逻时老看见。
“有一天,我值晚班,看到她还坐在那里。头发白了,人也瘦了,看着特别可怜,那会儿也快冬天了,我就喊:‘小黄,天凉了,快回家吧。’她没反应。
“恰好胡东上夜班回来,就去拉黄琴。黄琴扑上去,两个胳膊像风车一样轮着锤胡东,胡东也就那么站着,让她捶。我认识他们好多年了,以前,黄琴斯斯文文的,脸上总带笑。”
我呆呆愣在那里,没有接话。保安大哥电话响起,他找个借口溜了。
不一会儿,胡东来了。他穿着工作服,风风火火地跑过来,“小孟律师,人没事吧?”
听见我说没事,他才松了一口气,跟着我进了病房。黄琴看见他,舒展的眉头又拧成了疙瘩。胡东抓起桌上的水壶,说要打水,离开了。
打完水回来,胡东又张罗着买粥。天气不算热,汗水却顺着他的脸往下淌。我不知道他到底做错了什么,但看着他畏畏缩缩的样子,有点同情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