虚荣让人一时爽,但虚荣的后遗症不容小觑。就像今时今日,明明不需要再惧怕任何人或事物的蔡佳,却因为她的那点不坦诚而生出了一种原本不该有的自卑。
“蔡佳你知道吗?咱们以前租房子那儿大改造了。道路拓宽了,老区拆了重盖,对面的一排苍蝇馆子换了门脸,不再脏乱差了。我想去看看,你陪我好吗?”
旧事重提,故地重游,意图不能更明显了。
蔡佳却慌乱得要窒息,她知道刘金喜欢的是华丽逆袭后的她,可她并没有逆袭。她不是他以为的那种可以在公司呼风唤雨的领导,她买房子是花光多年的积蓄外加举债才凑够首付的,她的那辆促成他们再次重逢的车都是借来的。
她没有功成名就,又何来的意气风发?
一句“是我的车”带来的短暂的快感,却要用后续巨大的心理压力来偿还。这代价未免太大。跟他相处的每分每秒她都神经紧绷。她要装,要摆阔,要端架子,连说话都要斟词酌句,以免一不注意暴露什么。比装更累的是压在紧张情绪之下的强烈的羞耻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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蔡佳思前想后,决定把那笔维修费还了。与其一时脑热跟他旧情复燃,再被发现真相后一脚踹开,不如现在就把一切可能性斩断。有些钱终究是省不了。
蔡佳打电话去修车店问了个大致价格之后约了刘金见面,打算把钱给他,以后就不再见了。
这种给自己脸上贴金冒充成功女性的日子,她是一天也过不下去了。
太羞耻了!
可命运却给了蔡佳一个出其不意大转弯——她跟刘金在一个包厢里被一群五大三粗的汉子包围了。
为首的狂扇了刘金几耳光,又狠踹了几脚,然后啐道:“周姐养着你,给你钱花,借你车子开,不是让你成天开着车子泡妞的。说好三年,这才两年半呢!周姐现在要见你,你去不去?”
刘金摸着被打肿的脸,自始至终没敢抬头看蔡佳一眼。他也曾经想像蔡佳一样通过自己的努力登上高峰。可他天性急躁、好大喜功,不是个能经得住事的人。还是个脾性差,不懂得珍惜的。后来事业遭遇瓶颈,业绩下滑,被领导穿小鞋,被裁员,一路跌跌撞撞,头破血流,再想去找蔡佳已是无门。
也是机缘巧合,落魄时遇到曾经的大客户周姐,一跃成了人家的心头宠,过上了红酒香车七荤八素的日子。但心里明白这不是长久之计,奢靡的日子过久了就像被虫蚁啃噬过的空心木,轻轻一碰就散成粉末。表面有多风光,内心就有多空虚。直到遇到蔡佳,灰暗的心中像被天光划开一道口子,豁然亮堂。他莫名欢喜,又感到不安。想靠近,又怕不配。于是一边惴惴不安地扮演成功人士,一边隐隐担忧那迟早会被戳破的谎言。
刘金乖顺地跟着他们的人走了。为首的回过头来对蔡佳笑:“这小子跟了周姐两年,周姐在他身上砸了不下两百万了。你要对这小子有兴趣,就把他没有履行完的义务折合成钱还给周姐,周姐就让你们终成眷属。”
蔡佳愣了好久,才明白过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,露出一个受了惊的哭笑不得的表情:“我想你们误会了,我跟他没什么关系,也没想跟他成眷属。我就是刮了他的车,欠他一笔修车费而已。”
男人贼笑:“那可不是他的车,是周姐的。”
蔡佳心说巧了,我那车也不是我自己的。她低头,迅速从包里掏出一张名片递给男人:“修车的价目单给我,我付钱。”
之前一想到这笔不菲的修车费,她就肉疼得不行,现在却只想赶快把这笔钱花出去。越快越好。
一行人浩浩荡荡地离开了,一场闹剧就这么毫无征兆地落下了帷幕。戏中人混混沌沌,还未入戏,便已散场。
刘金自始至连头也没回一下,是不敢吗?还是觉得羞臊?但不管怎样,蔡佳也不想笑他。都是大尾巴狼,谁也不比谁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