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天,肖玲心血来潮要去看看装修情况,正碰上罗婷婷和妈妈一起去商场订家具。肖玲觉得那套紫檀的床好看,罗婷婷妈妈却相中了一套意大利灰色真皮的,罗婷婷妈妈笑着说:老肖,咱这可是城里,不是你们农村,你相中的这套,早过时了。肖玲脸上热辣辣的,她强撑着说:实木的睡着舒服,这真皮的太软,对腰不好。
罗婷婷当然没听她的,转头订了那套真皮的。
从家具市场回来,她气哼哼地对老贾说:你看罗婷婷妈那样子,处处挤兑咱们是农村人,她城里人怎么了?房子是咱买的,装修好歹也出点钱吧,一毛不拔还挑三捡四。
老贾说:谁让你非让儿子找个城里姑娘?那个小米多好,是你非嫌弃人家。
肖玲烦燥地摆手说: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。
罗婷婷挑的各种东西都是进口的品牌的,三十万,被她花得连个渣都不剩,儿子一直说钱不够,她只好又加了十万。
那个时候,肖玲其实已经隐隐有些后悔,罗婷婷从小娇生惯养,胃口大,生活奢侈,可能不是他们这种人家能消受得起的。虽然她出钱买房并装修,可她看出来,亲家母看不上她,根本没拿她当回事。她想劝儿子慎重,可箭在弦上,已不得不发,当初是自己竭力撺掇,此时说后悔,相当于自己打自己的脸。
好在他们不在一起住。
婚后头两年,一家人倒也相安无事,罗婷婷也就在过年过节时跟儿子回来应个景,每次罗婷婷来,肖玲就要和老贾把屋里从里到外打扫得干干净净,因为儿子说,罗婷婷对粉尘过敏。
但自从去年小孙子城城出生后,她和罗婷婷的矛盾便如火山一样,无遮无挡地彻底喷发出来。她从没有想到罗婷婷的规矩会那么多,进屋要先洗手消毒,抱孩子要洗手消毒。她给孩子买的小衣服,没见城城穿过一次。有一次她问起来,罗婷婷不耐烦地说:你那衣服是什么杂牌子?小孩子穿的,一定得是品牌,要是穿出了问题,你负责?
一句话噎得肖玲脸通红。
半年后,罗婷婷上班,谁来照顾城城成了一个大问题。肖玲本来想着,亲家和媳妇家住的不远,可以帮着带带,谁知,亲家母却慢悠悠地来了句:孩子又不姓我们的姓,干吗我们带?
罗婷婷他们住在东区,肖玲和老贾住在北环,两家隔着半个城市的距离。肖玲想着自己住到儿媳妇家,白天她带,晚上就给儿子媳妇带,可罗婷婷却死活不同意,说不习惯家里有外人。
于是肖玲就每天六点起床,从西郊坐公交再转地铁赶到儿子家,晚上罗婷婷下班后,她再坐一个半小时的车回到北环的家。
带孩子可不是个轻松活,罗婷婷的要求又高,哪些东西能吃,什么时候吃,都要按她说的来。肖玲常常累得腰酸背疼,她坐在晃晃悠悠的公交车上,常常会把自己睡过去。
即使这样,儿媳妇对她也没个好脸色,她从不叫她妈,有什么问题也从来不直接跟她沟通,而是通过儿子传话。后来孩子渐渐大了,肖玲觉得自己一个人带实在吃不消,就又请了个保姆,当然,保姆费也是她出的。
儿媳妇对她不待见,保姆自然能看出眉眼高低,她的话她从来不带听的。有一次,肖玲因为保姆给孩子做的菜太稠,说了几次保姆都不听,她发怒道:你知不知道你的工资是谁出的,惹恼了我现在就给你开了。保姆这才消停下来。
多少次,肖玲想甩手不干,可看在儿子和孙子的面上,她还是忍了下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