女人嫁不掉，要么太优秀，要么太丑陋。马潇潇介于两者之间。
马潇潇有个卖卤菜的摊位，说是老板，却每天在厨房忙得脚不沾地。前年买了套房，欠银行一屁股的贷款。
但在他们那个小城市，她混得不算差。有事业(如果卤菜摊也算的话），有房子，长相也将就，就是找不到合适的男人。
都说马潇潇眼界高，挑来挑去花了眼，错过了最好时光，把自己挑成了昨日黄花。就算现在降低标准，想嫁出去也难了。
翻过年头马潇潇三十六岁，是个无比尴尬的年纪。同龄单身男为稀有动物，要么离异的二手男，再不然就是比自己年纪小的……身边还真有一个，小池。
小池是马潇潇卤菜摊的常客，后面写字楼里一个普通打工仔，三十左右，个头不高，但长得还算精神，性格挺随和。
只要来买菜，小池便会搭把手帮马潇潇干点活。支个摊，过个秤，打个包。小池曾经半开玩笑地说，“马老板我来给你打工吧，不要工资。”
周边一些铺位老板不怀好意地说，“你不要工资要什么？想要人呗。”
小池嗤嗤地笑，大家也跟着笑。马潇潇在旁边把脸羞成了二十岁的少女。
明眼人都看出来，小池对马潇潇有好感。只是马潇潇活到现在，已经很能看得清楚，小池不是她的菜。第一小池比自己小太多，她没有爆满的自信。最关键的是，她想找个经济上现成的，谁会愿意倒贴个一穷二白的。
爱情在现实面前是奢饰品。
有人给马潇潇介绍了个对象老沈。老沈比她大十岁，大企业的中层领导，离婚男，有个女儿在国外留学，只是人长得有点寒碜。
长相能当饭吃吗？当然不能当养老保险，马潇潇看得比较远，将来有了孩子，家里有个吃皇粮的总归是稳定。所以马潇潇对老沈还比较看好。这条件，相当不错了。
头发稀松点，脑门亮点，肚子大点，人油腻点。老沈被这几个点组装起来。因为提前有心理准备，马潇潇也不觉得老沈有多丑了。
老沈很健谈，似乎对马潇潇也中意，只是无意间流露出的优越感和官腔，让马潇潇顿时有点自卑和紧张。
原来和领导打交道是这感觉，不知道自己的那点心眼够不够使。
和老沈约过两次饭后，马潇潇说，哪天我给你带点自己做的卤菜。然后，老沈不请自来地找到了马潇潇的摊位上。
那天，恰好小池在马潇潇那里唠嗑。老沈一来，马潇潇的表情突然有点扭捏，她在围裙上慌乱地擦着手问，“你，你怎么跑来了？”
人家是实地考察来了，想看看马潇潇的经济收入有没负担。
“来认认地方，看你生意还不错。”老沈说话间顺便瞄了瞄小池。小池极不友善地回敬了他一眼。
马潇潇快速打包好几个最贵的卤菜，包了几层袋子防油漏出来。她从摊位后绕出来，递到老沈手里，谦卑地说，“不知道合不合你的胃口，拿回去尝尝。”
老沈没客气，拎着菜走了。马潇潇一直遥望着他走出街角，才将目光收回来。
“嘿，我天天买你菜，给你帮忙，也没见你免费送这么多菜啊。”小池酸溜溜地说。
马潇潇切了一声，“我还不能送朋友熟人几个菜啊。”她不知道，在老沈面前，她下意识地把自己的姿态放低了。
“我也是熟人，也是朋友啊。”小池继续和她抬杠。
马潇潇没搭理小池，心里盘算着，老沈那包菜让她少挣多少钱。
唉，果然一谈感情伤钱。
老沈和马潇潇进展不错，主要是马潇潇舍得给他包菜。
自从老沈夸马潇潇卤菜手艺好，她便很卖力地给他打包。小池碰到过几次，故意问马潇潇，“马老板，那老男人是谁啊？你不会是和他谈恋爱吧？”
他将“老”字的音夸张地拖得很长，把马潇潇的脸拖得通红。她好不容易从嘴角挤出一个笑，没否认也没承认。
小池说，“哎呦，看来是真的啊。不过那个人对你来说有点老，还是咱俩更合适。”
马潇潇笑着拍了小池一下。表面上的亲昵，掩饰内心的疏离。女人的心理总有个天平，对马潇潇来说，小池已经出局。
但马潇潇很奇怪，送小池菜她不心疼，可送老沈她却会算一算得失。
明明她更中意老沈啊。或许，她还是喜欢小池的，觉得用送菜的方式，是对小池的情感补偿。或者也是对自己心理上的一点慰藉。
生活很快教会她，感情和现实总是逆向而生。任何事都不可能两全其美。
市场管理检查，马潇潇的健康证过期一周，不仅勒令她不能出摊儿，还要罚款一千。
一千块得多少天才能挣回来。马潇潇迅速得出结论，不值，她不想交这一千块罚款。
连着两天没出摊，小池先给马潇潇打来电话，问她啥情况啊，是不是有啥事？马潇潇顺嘴就把事情说了，小池在电话那边吵吵，“一千块，抢钱呢！多黑啊，你挣钱多不容易啊！”
“谁说不是呢，抢钱呢。”
俩人在电话里发了阵牢骚，马潇潇突然觉得自己挺傻，小池能有什么能力帮她，算了算了，说多无用。
马潇潇主动给老沈打电话问，“你能不能帮我找人，不罚这个钱？”
老沈痛快答应，“可以试试。”
过了几天，马潇潇把健康证办好，允许她重新营业，罚款的事只字未提。老沈还是有点能力，毕竟人家是个小领导。
马潇潇感叹，她的选择是对的。她找的是靠山，是经济实惠，小池不行。
毕竟有一千块打底，马潇潇心理平衡了。这一千块不是老沈白吃的，是他的能力挣来的。再给老沈包菜，她在心里三番五次地提醒自己。
她说老沈，“谢谢你啊，帮了我大忙。”老沈愣了一下，笑笑，“咱俩谁跟谁，谢啥谢。”他顺手拍了拍马潇潇的手。
马潇潇心里一动，抬眼看到老沈眼中泛滥的柔情。她突然发现，男人真的不能长得太猥琐，真的不能太老。
如果这份柔情是从小池眼里流露出来，会是清澈温暖的。而老沈的，却是污浊情色的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