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盏昏黄的油灯下,两个短发的女孩子坐在灯前正织着毛线,曼云织着一条灰色的围巾,美珍织手套。
两人的心情却大不相同。
高中就快毕业了,三年里学校尽搞政治运动了,批斗完这个批斗那个。
她爸爸去年为村里的集体劳动受了重伤,再不能下地,用终生残疾换来了美珍毕业回村教书的机会。
美珍不想回农村,但没有城市户口只能回去。
她将又要在猪圈边如厕,洗澡时永远有几头猪在旁观,夏天的蚊子和冬天的冷风无孔不入,人和人为什么差距这么大啊?
可命运如此,再怎么努力也无法够到更高的未来。她忍不住叹口气。
曼云是美珍小姨的女儿,只比她小两个月,小姨和姨夫都是工厂里的工人。
家庭条件和美珍比是天上地下,她此时陷入浪漫的憧憬中,正想着高松林收到她亲手织的围巾会有怎样的反应?
曼云喜欢同班同学高松林,她觉得松林也是喜欢她的。
上次松林过生日,她和一帮同学去他家里,大家都拿他们开玩笑,他爸妈也表现出对她格外的关心。
两家门当户对,毕业了便可以光明正大地恋爱了。
用围巾和手套当毕业礼物暗含着她那说不出口的小心思,但曼云只会织围巾,不会织手套。
所以,美珍不得不接受这摊派的任务。
两个水茐一样的女孩就这样边织毛线边各自想着心事,曼云起身倒水, 她有个坏习惯,走路时一只脚尖微微踮起,因此看起来有点跛。
美珍在她腿上拍了一把,说:“叫你记住,别踮脚!”
“君子动口不动手嘛!”
两个人说完伸出手,把影子在墙上做出张牙舞爪相互打斗的动作,发出咯咯咯的笑声!
曼云围巾先织完,美珍的手套还差两个手指。
曼云嘱咐她完工后把手套放在她卷好的围巾里便先去睡了。
第二天早上,美珍醒来时曼云已经出门了,可最后完工的一只手套还戴在手上忘了取下来!
她看看时间,猜想曼云应该还在高松林家,便出了门打算送过去。
松林家她去过,沿着街很快便到了。
却没想到曼云已经走了,松林和他妈妈在家,他妈妈热情地把她迎进去。
她拿出手套,说是曼云掉了一只在家里。
松林妈妈拿到手里细看,啧啧称奇,说现在会织手套的女孩子少了,她前段时间织了一只,拆掉几次也没织好。
说着拿出那只半成品手套给美珍看,于是,美珍便接过来示范给她看。
松林妈妈拿起美珍送来的手套看了看,说这针脚和围巾完全不一样,织得又细又密,这双手套是你织的吧?
美珍愣了一下,便点了点头。
过了几天松林来找美珍,请她去他家吃饭,松林说他奶奶年纪大了,冬天冷受不了,她爸爸公司发的劳保手套是上好的棉线,他妈妈打算拆了给奶奶织毛裤。
但这活太细碎,需得人帮忙,她手艺好,能不能去帮忙?
美珍觉得这理由看似合情合理,却不合适,可她没有拒绝。